年,中央电视台新年戏曲晚会在国家大剧院演出,这是今年唯一一场有国家领导人出席的新年晚会。
涵月作为黔剧演员受邀参加,从踏入国家大剧院的那一刻起,她第一次因为一场演出紧张起来。从排练到实际演出,涵月要穿戴着厚重的苗族服饰进进出出,身上的银饰层层叠叠,哪怕走路的时候稍微随意一点就会发出「叮叮当当」的碰撞声,而这是那个舞台绝对不允许的。
她的心整个悬着,直到唱完整首歌,又顺利走下舞台。
「观众看到的只有几分钟,但一个演员通常都是围绕着那几分钟生活的。」近分钟的表演里,她踏上过无数舞台,但无论是央视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舞台,她都会努力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。
「对一个演员来说,脚下的一亩三分地,就是头顶的一片天。」
撰文|山树
采访|山树
编辑|山树
摄影|山树
「我在贵州等你,等你和我相遇,等待如此美丽,嘿久……」
歌曲的高潮部分不断重复,常常要达到两分钟。两分钟的时间里,名观众不断离席。直到最后一个观众离开,演出结束,涵月的笑容和矍铄的眼神依旧没有褪下。
她穿着蓝紫色相间的苗族服装走下舞台,脖颈因厚重的苗族服饰而挺得笔直,双脚因撑得鼓鼓的长裙拖拽,只像古代女子学步一般慢慢走。
回到化妆间,换下演出服,摘下长长的假睫毛,这一天的紧绷感才开始舒散下来。在此之前,近乎整天的时间里,她必需严格克制自己的饮食,不做任何可能使声音受损的事,不参加任何需要过度消耗精力的娱乐活动。
一切可能影响晚上演出状态的事,她都不碰。
如信徒般节制的生活重复了20年,个日夜之后,再次站上台,已是她在《多彩贵州风》的第多场演出。
年前,涵月在中专学校学习幼师,毕业后,涵月如班里大部分同学一样,开始给心怡的学校准备简历。
「我是喜欢孩子的,那时候觉得做个幼师也没什么不好,可我爸认为那不该是我的人生,我还可以再往前多走一步。」
爸爸撕掉了涵月的简历,她则凭借中专学校里的一点专业技能和文艺表演的天资考进了贵大,成了省内有名的声乐教育家沈健坤先生班里的一名学生。
年的声乐班,颇有些小而精的意思。学校选学生,不考虑规模,只看重天资。如果苗子不好,干脆不要。
但尽管学校里整个系就9个学生,涵月还是有点不自信。毕竟人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正规军,自己却只有幼师课上学到的一点边角料。
好在碰到了当时省内有名的声乐教授沈健坤先生,一对一的课堂上,沈先生会根据每个学生的音色、音高进行不同的调整训练。
加上涵月底子好,又肯用功。当其他同学都穿着白衬衫在学校里拉拉小手的时候,她却风雨不断地每天抱着琴本往琴室跑。
「只要我认定的事情,就一定会做好。」
一年后,涵月的专业课成了系里的第一名,当上了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。她开始不断地参加各种比赛,试图通过一场场对决证明自己的能力。
年青年歌手电视大赛,涵月成了贵州省赛区的第一名。
年多彩贵州文化艺术股份有限公司旗下《多彩贵州风》演出改版,她才作为特邀嘉宾又重新回到贵州。截至今天,光是《多彩贵州风》的演出,她就已经参与演出多场。
从学校到湖南再到多彩贵州的舞台,20多年后的今天,说起自己的人生,涵月总说「我觉得我一直挺顺的」。
过了一会儿,她又说:「可能我是那种比较坚韧的人,没觉得什么事是过不去的。感到困难的时候,撑过去了也就好了。事后,不开心的事也会像沙砾一样漏到看不到的地方去。」
年,涵月声带长息肉,因为医院,刚好又因为医生手术不够熟练,原本手术后3个月便能结束的休息期,延长到了1年。
1年的时间里,为了使声带能尽快恢复到可以演出的状态,除了每天的声带恢复训练,涵月几乎不太跟人说话,饮食也多以流食为主。
但那份颓丧不只是表现在日常交流和饮食上,渐渐也开始对她的心理产生了影响。
「我的声音还能恢复好吗?舞台还要我吗?如果不能唱歌,我能做什么?」
1年后,涵月开始尝试回到舞台,但声音依旧会出问题,长时间没演出,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如从前,可她依旧舍不得离开。
她一天天地唱,声带一天天受刺激,动不动就发炎,有时扁桃体也化脓了,她还是要唱。有时喉咙痛得吃不下饭的时候,拿镜子一照,发现里面凸起一块白色的地方,筷子往上一碰,淡黄色的脓水就迫不及待地流出来。
那时候身高的涵月已经从96斤瘦到了80斤。可她已经尝试过没有舞台的生活,那不是她想要的。
「只要我站上舞台,底下还有一个观众,我就要唱。」
年,在多彩贵州的舞台上。根据官方的统计数字,涵月仅《多彩贵州风》的演出,就已经达到多场。
「但同样的演出即使重复了遍,对于一个职业演员来说,对待每一场表演,都要有第一次表演时的那种热情。」
可多场演出重复的,也不仅仅是严谨认真的职业精神,还有躲在背后的职业病。
偶尔她还是会从挣扎着的睡梦中惊醒,以为自己是在去演出的路上,可贵阳的交通把她堵得死死的,她只能急得在一旁踢打。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上,唱着那首熟悉了几千遍的《贵州恋歌》,底下是几千双专注的眼睛,可她竟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句歌词。
好在现实不是梦境。
为了能准时出现在舞台上,她会提前2小时到贵阳大剧院;在演唱的过程中偶尔遇到大脑一片空白,还没等她细想,几千次表演的记忆已经条件反射地变成了她口中的下一句歌词。
在旁人眼里,有舞台的郑涵月总是那么光鲜亮丽,但这份工作给她带来的,不只是一份看起来光鲜的工作和一份不错的薪水。
因为演出需要,郑涵月的时间大多属于不同的剧场。别人家的小孩都在和父母一起出去度假的时候,她只能带着女儿煜瑾到一个个后台化妆间。
煜瑾像是在剧院吃百家饭长大的。
涵月刚到多彩贵州风那年,女儿刚出生不久,只能每天抱到剧院。她要演出的时候,就由其他演员抱着,等她下了台,又再换回来。
等女儿长大些了,同龄的小孩都会在假期跟爸妈出去度假,她也会带着孩子出去,并且比大多数带娃出行的父母节奏都快,几天的时间就天南海北地跑了几个省也是常事。有人羡慕她可以公费到处旅行,但大多数时候,她连好好看一眼那座城市的时间都没有。
年,涵月随多彩贵州风的演出团队一起在国内8个省市巡演,5岁就开始登台演出的小煜瑾也在。
每到一个城市,涵月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和大部队一起到剧场彩排对光、直到演出结束回到酒店,早已精疲力尽。
如果下个城市的下一场演出就在当晚或第二天,还要在这座城市演出结束就赶到下一座城市,然后又是紧凑的彩排对光、演出、赶路,根本没有一点喘息的时间。
2月,多彩贵州风巡演到青岛的时候,煜瑾演出完不久,就晕了过去。涵月医院,才意识过来,连续几天的奔波辛苦,小煜瑾已经因为太累引起了突发性心律不齐。
「小孩身体不比大人」,医生建议住院休养几天,可第二天深圳还有演出,谁也耽误不起。只好给孩子吃完药,又跟着大部队赶到深圳。
尽管第二天深圳的演出顺利结束,涵月心里也好受了些,但看着女儿小胳膊小腿的稚嫩模样,还是禁不住心疼。
可是对于职业演员来说,「戏比天大」、「救场如救火」,这些都不是说着玩的。
「对一个演员来说,舞台是一个有使命感的地方。如果你要做一个演员,就要热爱舞台,敬重舞台。」对小煜瑾来说,从她5岁第一次登台开始,这些话就成了妈妈对她的谆谆教导。
除了孩子和演出,涵月的生活再也没有其他。
她不像其他职业的女性,有着工作之外的爱好;也不像时间相对自由的全职太太,可以偶尔约上几个伙伴一起出去旅行。
「还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,并以此为职业,过着不错的生活,已是极大的幸运。毕竟,能从始至终做着自己爱好和擅长的事的人不多。」
曾经和涵月一起在贵大学声乐的同学们,如今有的开了声乐表演班,有的做着与专业毫不相关的工作,只剩她一个,20年过去,依旧还留在舞台。
年,中央电视台新年戏曲晚会在国家大剧院演出,涵月作为黔剧演员受邀参加。这或许不是她站上过的最大的舞台,但却是她遇到最严格的舞台。
演出7:00开始,直到6:30所有演员还在现场排练,配合现场灯光、音响一遍遍卡位。直到正式上台前,往舞台走出去的那几步,左右都有好几名工作人员用手扶着涵月身上穿戴的银饰,这让已经穿着苗族服装进行过几千场表演的涵月也不禁紧张起来。
在主持人的介绍下,坐在台下的国家领导人的名字一个个传来,涵月的心也随旁边的小姑娘一起悬着,直到演出结束,她在几个工作人员的紧张眼神中小心翼翼地走下舞台,一颗心才放了下来。
「对于一个演员来说,不管是哪里的舞台,也不管观众是谁,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,这是一个演员的职业操守。」
她总说,「尽管台上只有几分钟,但对演员来说,其实我们就是为那几分钟活的。」
如今,国家大剧院的5分钟过去了,但贵阳大剧院的一个又一个5分钟依旧等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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